七彩空间☆情感天空
英雄不爱财但可能爱美人

英雄不爱财但可能爱美人
我18岁出去当兵,在此之前只出去过一次,是到县城去找我的一个女同学。她是当年在我们这里插队的知青的女儿,后来跟她爹回城了。我那次进城,去的时候搭乘了一辆拖拉机,回来的时候靠两腿,走了一天一夜,不知道迷了几次路,跌了多少个跟头,差点累死在路上,摔死在山里。但是,那一天一夜,我春风得意马蹄疾,我是吹着口哨迷路、唱着歌摔跟头的。
我回到家鼻青脸肿,但是我心花怒放。您一定奇怪了,进城灌了什么迷魂汤了,吃了什么脑残药了?我恋爱了,真的,就那次进城,18岁的我,和她确定恋爱关系,对象就是我去看的那位女同学,知青的女儿,姓吴。她见到我,很高兴,领我到县城的一个国营饭店,吃了两个肉包,告诉我说,我喜欢你,心想你如果进城来找我,我将来就嫁给你。但是你要努力,要走出那个山旮旯儿,否则我的爹妈不会同意。
然而这份感情没有什么结果,我当年没有考取大学,就出去参军了,跟她通了两年的信后,某一天她突然就不回信了。我不服气,请假回去找她,她已经跟别人定亲了。
她当时在县百货大楼当营业员。找到她时,我站在柜台外面,她站在里面,两个人打了一个招呼,然后就窘在那里,无话可说。过了一会儿,她说,来不及了,这事只能这样了,你要原谅我,是我爹妈做的主,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确定,那个什么关系,是吧。我说好吧,那我走了,回部队了。她说好的,有空经常回来玩啊。我头也没有回,心里羞耻而愤懑,大步地走了。
在那个时代那种情境下,我的内心震荡是很大的。看起来,我没有受到这件事多大的影响,甚至一度还化愤懑屈辱为力量,激发了我很强的上进心。后来我能在仕途上爬得那么高,也许跟这件事是有冥冥中的关系的。
现在想想,这一件事实际上没有什么了不起的。如果境界高一些,就是一段美好的青涩的恋情,一段手都没有碰,只约过两次会写了几十封天马行空的信的所谓的初恋,完全可以成为一段天真、单纯的情感记忆,应该是人生的一种小动力啊。小吴喜欢过我,给了我少年时期的自信,给了我一种上进人生的发端。可我骨子里是个小农民,现在反思,我读书少,眼界心胸气量都是狭隘的。从那个柜台前离开的时候,表面看上去很平静,其实心中翻江倒海,恨不得炸了那个百货大楼,那个了不起的全县城最高的狗日的大楼。这几年看了很多书,静思的时候也很多,梳理自己的人生,发现自己其实那时候心里就埋着一粒狭隘的种子,或者叫市侩的种子。有了这颗种子,很容易长出某种扭曲的感情,某种有杀伤力的情绪,甚至在美好的树上,结下了怨仇的果子。这些果子随时会坠落,在心灵的土壤上腐烂发酵,产生负面的毒汁。
说件事吧,最能说明我的这种内心扭曲。
2010年我45岁,当选副市长已经是第二年,风华正茂,踌躇满志。我特意到老家县里视察,觉得那是荣归故里。我还毫无预告地临时提出,要去看看县里的百货公司大楼。县长告诉我,百货公司早就不存在了,改制了,但大楼还在,现在是一家民营的大超市。我就问原先的职工怎么安排的,他告诉我改制好多年了,愿意留下来的加入了民营超市,不愿意的分流或者退休了。我说那就看看这个超市吧。我有一种恶俗的快感,我要在前呼后拥中,出现在这座大楼里,甚至出现在她的面前。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设想的场景,无不是她的惊愕,她的揪心懊悔,她的狼狈什么的。我甚至设想了对话场景:
“这位营业员同志,现在老百姓购买需求旺吗,对物价满意吗?”
电视台的记者赶紧把镁光灯打在她尴尬的脸上,把话筒朝她嘴边靠过去。
“谢谢首长关心,很旺很满意。”
如果她没有认出我来,也许会这样回答。如果她认出我来,是掉头跑掉,还是落落大方地说,啊呀,你不是赵某某吗,当大官了呀,关心老家来了。
然而当时我去视察了那家百货大楼改制后的超市,并没有看到吴。但我在超市展览室的员工榜上看到了她的照片。她看上去很胖,眼袋很重,脸上全是斑斑点点的,完全没有了少女时代的那种白净。我突然心里有些快感,觉得自己为这个女人纠结着,跑到这个臭烘烘的超市来视察,简直是滑稽可笑。
阴霾退去,爱情事业双丰收
1989年我24岁,跟一位东北姑娘小李结婚了,她当时在军区医院当医生,业务水平公认的出色。小李虽然相貌平平,但脾气很好,很温厚,让我找到了港湾的感觉。关键是她虽然是大学毕业生,又是部队的干部子女,却让我一点感觉不到压力。她从来不轻视我是山区旮旯的人,不轻视我只有高中文凭,对我父母的态度比对她自己的父母还要好。日常生活中小李从不对我挑三拣四,在她眼里,我什么都出色,长相、谈吐、能力、为人处世,用今天的话说,她无不点赞。她不光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,而且使我获得了无限的自信,老婆的欣赏对男人来说,真的非常有力量。
1991年的抗洪救灾,我忘我投入,等回到家我的闺女都能在地上爬了。我立了大功。第二年,27岁的我因功被提拔,成为我所在部队最年轻的正营级军官。
2000年我35岁时转业已经是正团级,转到地方上,当了市经贸委副主任。后来体制改革,经贸委撤并发改委,我被调到市开发区管委会当主任。两年后又兼任了党工委书记,党政一把抓。开发区是在我手上飞速发展起来的,它至今还是我们市里的经济发动机啊。
也是因为这份功劳,组织上没有亏待我。2009年我44岁就当上副市长,依然主抓这一块工作。上任副市长多年一直到出事前,我都是兼着开发区党工委书记职务的。后面几年,有的人恨我霸道,背地里骂我是开发区的“独裁者”,他们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“独裁赵”。
英雄不爱财,但可能爱美人
大概是我当开发区主任的第二年春节后,我有一个老战友介绍一个姓庞的企业家来拜访我,说要过来投资一个高科技研发中心基地的项目。庞老板这人其实是个靠建筑起家的土老板,只有中专文化,素质并不高,但能吃苦,而且很有世俗精明劲儿。他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,想升格自己的事业了,手上筹措了一点钱,出来注册了一个名字看上去很高大上的科技公司,其实也就是名称显得高科技,他那人和他原先做的事,跟高科技一点也沾不上边。
我为什么这么支持他?因为他是老战友介绍来的,我这人讲义气,讲感情,特别是听到“战友”两个字,我的心里就有一股暖流,甚至一股激情。当然,还有一个理由也坚挺,就是这件事,外人看起来像一座难移的大山,可对我来说,这不是愚公移山啊,移开这些政策的山,我办得到啊,至少在开发区这个地盘上,别人不能办到的,我能啊,嘿嘿。更重要的是,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啊,我不收他送来的钱啊,所以我不怕。
庞老板想了很多办法,来变相地表达对我的报答。在他看来,只有我接受了他相当多的好处,他才会成为我真正的朋友,利益同盟啊。他隔三岔五请我吃个饭,打个高尔夫,我都去了。给我送几条香烟,几瓶红酒,我也都拿了。但只要是钱和贵重物品,我自始至终没有要他的。
但庞老板这种人,如他自己说的,江湖中人,比鬼都精,他总是能想到办法瓦解我的。他终于有一天抓住了我的一根软肋,实现了他对我的突破。他窥到我的内心,是一次陪我在成都参观他朋友的一家化妆品企业,庞老板说他也是这个企业的第二大股东,所以请我过来指导一下,自己人的事,务必帮他这个忙。参观完厂区后,企业的老板在他自己的会所里请我吃饭。吃饭时,老板安排了五六个姑娘,说是他们化妆品品牌的平面模特儿,过来演示化妆品的效果。这些姑娘一个比一个靓丽,特别是脸蛋,确实漂亮,而且漂亮得有特点。
这是一个让我彻底失眠的夜晚。我的心里失去了多年仅以权力支撑起来的平衡。这些姑娘多么年轻美丽,风韵十足,而这些土包子企业家,靠我们的帮助发财,然后用这些钱享受着葡萄美酒夜光杯,身边全是精挑细选的女孩子,而且招之即来挥之即去。第二天从成都回来的路上,我忽然有一种严重失落的沮丧。我的心理状态显然被陪着我的庞老板看穿了。他边开车边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这个服装老板的故事。
“领导你看,这个死胖子跟你没法比,人丑,巨胖,初中文化,啧啧!”他摇头晃脑地咂着嘴说,“可是他过得比领导您潇洒多了,不光是因为有几个臭钱啊。”
我说不是因为钱多,是什么?
庞老板竟然脱口说了一句如诗词的话:为什么我们青春不再,因为我们正当的欲望,被禁锢的思想,愚蠢的道德打翻在地,我们人性从此矮小而萎靡。
唉,现在想想有点荒唐。可那时似乎再正常不过了,我从山里出来,当兵,吃苦,被女人抛弃,颓废中重生,玩命抗洪,奋发上进,一步一步爬行,谋到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位置,一眨眼,人到中年,我的人生算是尘埃落定了吗。也许,我自己没有看透自己的心思,人家看透了,人家把我心里的某种失衡检测出来了,人家开始“对症下药”了。在此后的日子,我乐此不疲地吃起了这味“药”。
一旦干顺手,就刹不住闸
我第一次出轨就是姓庞的安排的。
那一年我到成都的一个经济管理培训中心去学习了两个月。在成都期间,庞老板几乎每天都到培训中心接我出来吃饭。他在成都有一个专门用于接待的私人会所,会所的经理是一个32岁的女人,姓沈,成熟妖媚,激发了我身体里的熊性,是的,熊性,用雄性这个词似乎力量还不够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,这个时候理应心理失衡病治好了,可是我却产生了一种更加空荡荡的感觉。直到那年春节前,我遇到了她,我叫她小乔。
准确地说,好像小乔的出现,把我心里的那个空荡荡的缺口给填上了。我认为此前20多年,我没有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,更谈不上人生该有的轰轰烈烈爱一场。小乔有一米七几的个子,白皙,修长,纯真无邪。她在跟我交往的过程中,从来没有向我伸手要钱,而总是开玩笑说,我这是以身抵债呢,从现在起,我不叫“小乔”了,我是还卖身债的“喜儿”,你就是“黄世仁”。我从此就叫她“喜儿”,她就喊我“黄世仁”。
“喜儿”的出现,经常让我彻夜难眠,思绪万千,我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中给我的补偿,我在事业上打拼了几十年,情感上却如同空白。“喜儿”让我如获至宝,情感上产生巨大的满足感,甚至内心偷偷地升起一种自豪感,一股骄傲感。
我太风光了,我的风光掩盖了一切,甚至麻痹了自己。我与小乔的关系,并不是密不透风,没有半点跑漏。但是那些年太疯狂了。说实话,社会风气不太好,一个大权在握的官员,一个把企业做起来的企业家,一个有点名气的社会名流,好像在外面没有花花草草的事,都不正常了。所以,似乎都没有人过分在意男女绯闻。
权力是最好的春药,除非从未拥有,一旦拥有,自觉减少与放弃,难上加难。这句话应该是基辛格说的吧。姓庞的老板把这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上。
我结识了庞老板之后,最大的变化就是不断把良药变成春药。我也不是不知道,领导干部被党和人民授予的那点权力,本来是一味良药,主要用来造福众生,同时也可以医治自己的混沌。但是,不知道为什么到我这里,竟然成了真正的春药,而且那么催情,一发而不可收。我染上姓沈的少妇,后来就有了小乔;有了小乔,我并没有止步于小乔。就在我当上副市长的第二年,我通过庞老板的引荐,认识了一家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小凡。
小凡是那种看上去野野的女孩,性格火暴,私生活奔放,给了我完全不同于前面几个女人的刺激。我很快迷上了小凡。为了稳住她,我让她辞职出来,自己当老板,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,主要接开发区内的企业形象设计的活儿。一般我不亲自打电话帮她,而是让庞老板出面,跟商家说。这边的企业都知道庞是我的马仔,能给的项目就给了,一年三五个小项目,足够小凡维持公司和优裕生活了。而这些关照小凡的企业,也都认为小凡是庞老板的小蜜。他们觉得,关照了小凡,与庞老板近了,也就与我套上近乎了。至少,可以在庞老板组织的饭局上,与我同一个桌子。
小凡很享受这种“关照”。她很快把企业做得像模像样,很快买了自己的房子。她按照新婚房的标准装修这套房子,生活用品都是成双成对配置的,有她一份就有我相应的一份。入住的那一天,她还在里面贴了“双喜”,我们算是搞了一个彼此见证的“婚礼”。从此,我又多了一个家,三天两头过来住住。
2012年春天,小凡怀孕了。这一次跟对小乔不一样,我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,反而表现出渴望孩子早点出生,渴望她给我生一个健康的大胖小子——刚才忘记说了,2009年小乔给我生了一个私生子,我既不安又欣喜。毕竟是“婚外有婚”的第一个“结果”,总觉得不是名正言顺。但自己的孩子上大学了,又是个女儿,由于我顾家少,她跟我也不太亲近,所以中年得“子”,我内心还是得意的。
2013年初,我的第三个孩子出生,小凡为我生了一个健康的孩子。她是一个女儿。
我在三个女人、三个孩子、三个像模像样的家之间疲于奔命。
我的结发妻子小李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嫁给我,给了我一蹶而后振的力量,给了我因为失去初恋寒心后的温暖,修复了我的心,带我进入了一个男人正常的生活轨道。
在那些“老赵”“小李”互相呼唤着的岁月里,我曾是那样的感激她,敬重她。前面跟着我吃苦,后面我熬出来,位居要职的时候,她却没有享受到任何好处。
我特别愧对小乔。她认识我的时候,不谙世事,身心单纯。我设计把她罗入我的情网后,她也许由于我对她家人和朋友的帮助,由于我的信誓旦旦,有过短暂的满足和快乐。但是,她一生的悲剧从儿子出生,拉开了序幕。我无法想象,她是怎么独自面对这份假婚姻的,怎么独自接受这份孽情给她带来的这个智障儿子的,怎么惊悚地发现我在她之后又有了新的女人新的子女的,怎么在我落马时从虚幻中跌落到残酷现实里去的。
小凡跟我的时间并不长,她的确是那种抱着大树好乘凉的女孩。我占有了她的青春,又不能直接给她财富,只能帮助她建立一份事业。后来她知道了我家外还有一个家,她的心理失衡了,无法平息。她砸烂过家具,也割过脉。为了安抚她,我每次都向她保证只爱她一个。当她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我的时候,我表现出来的坦然与积极姿态,让她对我增加了信任。我位高权重,她觉得在我的庇护下,安逸而又安全。她一度似乎就接受了做“三房”的现实。当然,很多事情可能是我的错觉,特别是对小凡,我真的了解她多少呢?我出事后,她就彻底消失了,带着孩子走了,没有跟任何人招呼一声。她带走的毕竟是我的骨肉,我的女儿啊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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