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符的文学意蕴与思想
符原本是脚代朝廷调动军队或发布命令的信物,通常用竹板或金属制成,上面刻着文字,剖分为两半,一半留在朝廷,一半由将帅持有。它是权力的象征,具有绝对服从的意义。是绞《老子》第七十九章云:“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。”这种契,具有法律的效应,是必须遵守执行的。因此,符,又称符契,或符节。汉代盛行天人感应说,进一步弘扬了古代的君权神授思想,帝王国君的行为举止,都是上天意志的体现,纤纬之说风行,认为天会赐祥瑞予人君,以为受命的凭证,这种凭证,叫做符命,《汉书·燕剌王旦传》云:“王莽时,皆废汉藩王为家人,(刘)嘉独以献符命封扶美侯,赐姓王氏。”⑴人臣僚属对天赐祥瑞征兆予以载录,并撰文对应瑞者——最高帝王进行歌功颂德,于是作为文体的“符命”也就产生了,故《汉书·扬雄传》有京师语云:“爱清静,作符命”⑵,后来萧统编《文选》,特立“符命”一体,置于卷四十八。另外,符又叫“符传”,《后汉书·窦固传》云:“明年,复出玉门击西域,诏耿秉及骑都尉刘张皆去符传以属国。”⑶
符所具有的这些内容和形式特点,在汉代就被巫师、方士和道士借用到鬼神世界,从而创造了道符,又叫神符或天符。他们模拟现实社会符信的绝对权威,认为神仙世界的最高统治者有资格颁布灵符,施之于鬼神社会,可以召劾鬼神,镇压精怪,正象人间帝王调遣将帅,统领万民一样。如果说在人世间符体现了最高统治者的绝对权力的话,那么,在鬼神世界,佩带道符的法师则具有崇高不可抗拒的法力。《后汉书·方术传》中所载费长房得符弃符一事就是这种权力意义的最好说明。据传云:“长房辞介,翁……又为作一符,曰:‘以此主地上鬼神。’……鞭笞百鬼,及驱使社公。……汝南岁岁常有魅,伪作太守章服,诣府门椎鼓者,郡中患之。时魅适来,而逢长房谒府君,惶惧不得退,便前解衣冠,叩头乞活。长房呵之云:‘便于中庭正汝故形!’即成老鳖,大如车轮,颈长一丈。长房复令就太守服罪,付乞一札,以敕葛陂君。魅叩头流涕,持札植于陂边,以颈绕之而死。……后失其符,为众鬼所杀。”⑷
道教正式产生以后,道符越来越被道士所重视,以至成为他们的三大秘术之首。表现在对符的概念、来源和体式的认识加深;结构渐趋复杂;创作要求愈趋严格;写作技巧也愈益讲究,越来越具有文学意蕴,并包含着一些文学思想。
葛洪把道符界定为一种天文,并阐述了符的来源。他说:“抱朴子曰:‘郑君言符出于老君,皆天文也。老君能通于神明,符皆神明所授。今人用之少验者,由于出来历久,传写之多误故也。’”⑸所谓天文,就是自然现象诸如日升月落,斗转星移,风云雷电……符就是根据这些自然现象、天文地理创造的一种“文体”,这无疑是道教取法老子“道法自然”的表现。为了使这种“文体”具有神秘性、权威性,葛洪就把它依附于道教所尊崇的始祖——老子身上,因此,道符所具有的不可抗拒力也就被道士们接受了。后来刘勰在阐述文学的起源时说文源于道,就是文源于自然的意思;源于道,就是源于自然之道;自然之道,就是指天地之文,动植物之文,等等,人们创造的各种“文”,都是以天地之文、动植物之文为源泉的。不但如此,刘勰又进一步推论说,以此而来的人为之文则为经,为文之人则为圣,从而使这种来自“天文”的“文”具有了巨大的权威,所以他主张征圣、宗经。对此,青木正儿指出,刘勰把六经看成是所有文学的根源。如同葛洪把老子摆在神圣威严的神坛上一样,刘勰也把儒家经典、儒家圣人抬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,因此,我们说,刘勰的这种文学观无疑是受葛洪的这种“天文”观影响,当然这其中也包含着刘勰有意抬高儒教以与道教抗衡的排道思想,反映了当时儒道斗争的一个侧面⑺。
在对符的体式的认识上,道符除了借用如前所述的现实社会中朝廷作为信物的符契、符节、符命、符传等文体外,还使用“策”作为对“符”的称呼,这在古灵宝派的经典如《灵宝五符》中经常出现。如《太上灵宝五符序》卷下云:“三天太上伏蛟龙虎豹山精文,名之曰‘八威策’”(8)。《灵宝五符》是一组有系统的神符的汇集,现保存在《太上灵宝五符序》的下卷之中(9)。据东汉袁康《越绝书》所载,汉末已有《灵宝五符》的流行,后来道教出现的系统的符书就是在《灵宝五符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《抱朴子内篇·登涉》亦云:“执八威之节,佩老子玉策,则山神可使,岂敢为害乎?”庾信在他的《步虚词》中,也用策来称呼符,如第二首有云:“龙泥印玉策,天火炼真文。”这种符策,其实就等同于现实社会中皇帝的诏策,《文心雕龙·诏策》云:“皇帝御宇,其言也神。渊默黼扆,而响盈四表,其唯诏策乎?”这种文体愈到后来愈具文采,所谓“符采炳耀”、“体宪风流”,道教借用这种诏策来称呼道符,除了说明它具有权力的象征意义外,也为道符的制作在形式上提出了更高的更具观赏价值的要求,因此,后来“云篆”的出现就是这种要求的体现。